“人约黄昏后”——台湾元宵节记忆
火炽元宵 古今皆然
如果把中国人岁岁年年过春节的传统视做一个规律,那么,推动这个规律循环往复的动力便是劳顿一年积累而成的人们,对于返乡与家人团聚的期盼。春节,从进入腊月开始至除夕,到大年初一、初二达到顶峰,又至元宵佳节画上句号。春节伊始,一家人常伴左右,因为这是对家庭伦常的责任。完成了陪伴任务以后,便是年轻人专属的欢快雀跃,如鱼入海的遨游、如鸟上天的放飞。“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朗朗上口的著名诗句,描绘出一幅幅青春浪漫与奔放的热忱,那是文人墨客赋予“元宵”佳节的旖旎与美丽。
汤圆灯笼 平安纳吉
我的童年时光是在台南度过的。每每临近元宵节,肉菜市场里米面小贩会将汤圆作为贩售商品的主力。精巧的汤圆佐着一声声叫卖吆喝,调动着过节的气氛。传统市场基本只有卖红白色调的手工小汤圆,每粒直径约有一公分,红色汤圆象征新年红红火火,白色则代表来年平平安安。
元宵节当天的早上,奶奶总会去菜市场向熟悉的小贩一次性购足全家族分量的汤圆。软糯汤圆配上用白砂糖熬上大半个钟头的甜汤,最天然的食材、最朴素的烹煮,不需要额外添加任何调料,这是打开节日的最佳方式。
时代在进步,人们对于口感的追求日益多样化,渐渐衍生出花生、草莓、蓝莓、芝士、巧克力等口味的汤圆。但是,不管馅料口味如何更迭,汤圆代表团圆、圆满的意涵始终没有改变。
除了吃上一碗香甜的汤圆,晚间的提灯游街也是孩童们期待的重头戏。放学回家的路上,孩子们会结伴至里长(类似居委会主任,由民众选举而出)家里,领取折纸灯笼,灯笼的样式就是当年的生肖图案。为了响应环保也为了杜绝火灾隐患,灯笼的灯芯是用小灯泡来替代古代流传的蜡烛。领回家后,孩童们自己动手折出立体成品。各自在家用过晚饭,就在里长的带领下,似一众小小兵团浩浩荡荡上街了。孩童们提着小灯笼,挨家挨户向里民(即:邻居们)渲染着元宵节的氛围、传递着过节的喜悦,有些人家还会把过年置办剩下的年货糖果分给孩子们。记得小时候每次提灯游街后,口袋里的糖果总是收获颇丰。每每忆起儿时的元宵节,我就会想,提灯游街的尽头是不是那堆填满衣袋的糖果和由此带来满满幸福感的甘甜?
天灯蜂炮 普天同庆
除了吃汤圆、打灯笼,在台湾还有独特的元宵庆典方式——“北天灯、南蜂炮”。
放天灯的典故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国时期诸葛孔明行军打仗,用来传递信息的方式。施放者会在天灯的灯罩上写下祈福的诉求,点燃居中的灯芯,在“热空气上升”原理的作用下,天灯冉冉升起。施放者仰头凝望,寄望天灯能够将自己对新一年的期许上达天庭。
放天灯的场景(来源:资料图)
“北天灯”,是以新北市平溪天灯为代表的。平溪天灯之所以特别,就在于它的施放地点位于铁路线上。那里的铁路并非荒废不用,而是一直在运行。随着火车缓缓经过,升到高空的天灯与由近及远的列车在天际勾勒出和谐美丽的线条。铁道天灯,成为平溪一抹独特的风景线。
“南蜂炮”,指的是台南市盐水区的地方传统风俗——炸蜂炮。在神轿经过的沿路,人们燃放鞭炮。由于声光效果巨佳,每年都会吸引大批游客前来参加。相传蜂炮起源于清光绪11年。当时,盐水地区瘟疫不止,民众遂恭请关圣帝君出巡,并沿路燃放爆竹,用以吓退瘟神。后来演变成乩童跳进炮火内轰炸自身,来完成与神灵沟通、驱赶厄运的仪式。忠实的信徒也会尾随深入炮仗,表示自己的虔诚。
(炸蜂炮资料图 图源:中时电子网)
我有幸体验过蜂炮的威力。那一年,我同其他参与的信众一样,头戴全罩式安全帽(大陆称作重机头盔),身着冲锋衣护住躯干。台南潮湿多雨,寻常人家不会备有冲锋衣,部分的人会选择隔层较厚的雨衣,跳入炮阵追求刺激,也追逐信仰。在炮声的回响中,我仿佛望见千百年来人们对于传统习俗的信仰与敬畏。
华夏传统 历久弥新
社会快速更迭,人们处理往来信息的速度越来越快,从前那个车马慢、时间缓的年代已不复返,花上大半个月的时间准备一场传统仪式,大概只有老辈人才会这么做了。如今的元宵味,仿佛只存在于网上的节气推文和商家的营销手法中,汤圆也变成了公司饭堂、学校食堂的特色加餐。
记得去年的元宵节,我与家人聊天的line群组(类似大陆的微信群)里,突然窜出了熊大和兔兔放天灯的图标。母亲告诉我,在群里输入“元宵”“灯笼”“汤圆”等关键字,就会出现应景的贴图。
中华民族对于传统节日的重视与传承生生不息。或许在高压工作的生活状态下,年轻人已经不再像老辈人那样庆祝元宵节了。但是,元宵节这个传统节日所具有的深刻内涵和美好寓意,会以各种形式留存在海内外中国人的生活中、内心深处,历久弥新。(作者:暨南大学在读台生 謝建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