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不完的书,看不尽的画”,鲁迅与青年不能不说的故事
“鲁迅先生是一本读不完的书,一幅看不尽的画。”上海鲁迅纪念馆馆长郑亚说。
作为年度特展,“愿有英俊出中国——上海鲁迅纪念馆藏美术品展”正在鲁迅纪念馆展出。工作日下午,记者走入展厅,现场参观者不断,有年轻人、有孩子,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
站在入口处,一位年轻的男士一字一句地读着展板上的文字:“生命的路——鲁迅写道:‘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当时的一批革命青年、仁人志士不满于统治者的腐朽,通过自己的行动抨击社会黑暗,甚至用生命抗争。鲁迅给予了这些青年积极的引导和真切的关怀,而青年亦同样以实际行动赢得了鲁迅的肯定,走出自己的生命之路。”
一旁,张充仁创作于上世纪50年代的油画作品《鲁迅像》凝视着往来参观者。这是画家根据鲁迅先生1933年5月26日的留影所作的,鲁迅先生生前曾评价这是自己“最精神饱满的一帧”相片。画像中,鲁迅的眼神在平静中见深沉,仿佛一如数十年前那样注视着今天的青年。
《鲁迅像》 张充仁
青年,是这次展览的关键词。从第一部分“生命的路”到“有声的中国”“大众的艺术”,鲁迅纪念馆精选55件(组)馆藏美术品和17件(组)文物及复制品,从革命青年、文学青年、文艺青年三个角度,用一幅幅画、一册册书,生动讲述了鲁迅与青年的故事。
在鲁迅结识的青年共产党人中,瞿秋白可以说是意气相投的。他们原本并不相识,但神交已久,正如瞿秋白在写给鲁迅的一封信中所说:“我们是这样亲密的人,没有见面就是这样亲密的人。”
1932年冬的一个雨夜,一位年轻人悄然走进鲁迅的家,他是来接在此避难的瞿秋白夫妇的。瞿秋白已做好离开的准备,他的夫人杨之华随身只带着两个小包袱。
“还有别的东西吗?”来人问道。
瞿秋白答道:“没有了。”
“为什么提箱也没有一只?”
“我的一生财产尽在于此了。”
雇好的黄包车来了,要分离了,鲁迅神情郑重地对瞿秋白说:“今晚你平安到达那里以后,明天叫人来告诉我一声,免得我担心。”然后他与许广平目送他们消失在楼梯口。
多年后,人们才知道,来接瞿秋白夫妇转移的是陈云,他当时是全国总工会的党团书记。
以后,瞿秋白夫妇又先后两次到鲁迅家里避难。其中一次情况特别危急,一时又无处可去,瞿秋白毫不迟疑地说:“到周先生家去。”
《陈云到北川公寓鲁迅寓所接瞿秋白转移》 吴捷
展览中,有多幅作品是表现鲁迅与瞿秋白交往的,如吴捷的油画《陈云到北川公寓鲁迅寓所接瞿秋白转移》、俞启慧的版画《战友——鲁迅与瞿秋白》、张漾兮的版画《鲁迅与瞿秋白》等。策展人告诉记者,有别于美术馆举办美术作品展的展陈方式,出于人物类纪念馆的使命,这次年度特展希望以美术品与文物结合的专题形式“讲故事”。比如,鲁迅与冯雪峰的关系,其中既有版画《战斗的友谊》《鲁迅与冯雪峰》,国画《“陕北来人”》等呈现鲁迅与冯雪峰几个阶段交往的故事细节,同时,展柜中还有为抗议国民党杀害左联五作家和其他革命志士的暴行,鲁迅与冯雪峰等秘密编印的《前哨》“纪念战死者专号”,以及印完这本《前哨》后鲁迅与冯雪峰两家在照相馆留下的合影。
《前哨》“纪念战死者专号”及鲁迅全家与冯雪峰全家合影
展品中不乏名家之作。陈逸飞创作于上世纪70年代的油画《鲁迅在“左联”成立大会上讲话》以1930年3月2日“左联”在中华艺术大学成立,鲁迅在会上讲话的情景为题材。画面以鲁迅为中心,采用逆光画法,明暗配置和反差鲜明清晰,人物层次丰富。鲁迅手执香烟站在黑板前,旁边座椅上放着他的一杯茶。作为发言者,鲁迅与认真聆听的青年们距离极为亲近。
《鲁迅在“左联”成立大会上讲话》 陈逸飞
蒋兆和的国画《记念刘和珍君》创作于1961年,表现鲁迅悼念遇害学生刘和珍的情景。1926年,刘和珍在三·一八惨案中遇害,年仅22岁。鲁迅在参加了刘和珍的追悼会之后,作《记念刘和珍君》一文,以此追忆这位“始终微笑的和蔼”的学生。当时,蒋兆和曾在上海听过鲁迅的演讲,在鲁迅的启发下,将目光聚焦于“病态社会下的不幸人们”,“为人生而艺术”成为他艺术生涯的主题,遵循徐悲鸿为现实而创作的倡导,最终成为“为民写真”的艺术家。配合蒋兆和这幅画作呈现的展品还有鲁迅发表在《语丝》上的《记念刘和珍君》以及《京报》上的《对于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风潮宣言》。
《记念刘和珍君》蒋兆和
展览最后一部分“大众的艺术”着重表现鲁迅与木刻青年的交往。中国新兴版画是在抗日救亡的革命浪潮和轰轰烈烈的左翼文化运动中兴起的,与鲁迅的大力提倡分不开。鲁迅对版画的提倡,一方面缘于其长期养成的对黑白线条艺术的浓厚兴趣,更重要的是,他认为版画制作简便,耗费较少,且可一版多印,易于流传,“当革命时,版画之用最广,虽极匆忙,倾刻能办”。其中,德国版画家珂勒惠支是鲁迅最为推崇的。展品中,可以看到不少鲁迅与珂勒惠支的关联。比如,油画家俞云阶创作的《鲁迅像》,右上方的背景就描绘了珂勒惠支的版画作品。李以泰的版画作品《旧像愈催破,人类便愈进步》描绘了鲁迅在编辑画册时脑海中所呈现的珂勒惠支作品《反抗》;另一幅《马克思主义是最明快的哲学》,画面中鲁迅先生身后的墙上同样有珂勒惠支的版画。
《旧像愈催破,人类便愈进步》李以泰
陈烟桥是鲁迅培育出来的优秀木刻家,鲁迅对陈烟桥的木刻一直给予很高评价,曾推荐参加法国“革命的中国之新艺术展览会”展出,还将《窗》《风景》《拉》等三幅作品编入《木刻纪程》。鲁迅去世后,陈烟桥与力群等人发起“上海木刻作者协会”,推动新兴木刻运动的发展。在展厅中,观众可以看到《窗》的原版及拓印。黄新波是众多广东籍木刻青年中的佼佼者,也是新兴木刻艺术发展的重要拓荒者之一。
陈烟桥《窗》的原版及拓印
1933年,他来到上海,与鲁迅初识于内山书店。鲁迅欣赏黄新波的创作,将黄新波的《推》编入《木刻纪程》,还推荐黄新波为叶紫小说《丰收》作木刻插图。作品完成后,鲁迅高兴地说:“这些不但可以作插图,如果单独发表,也可以独立存在。”黄新波与鲁迅通信多次,鲁迅曾签名赠送《引玉集》给他。
《怒向刀丛觅小诗》 黄新波
“从馆藏美术品呈现鲁迅与青年亦师亦友的关系,这正是展览名称‘愿有英俊出中国’的题中之义。”郑亚说,鲁迅与青年的故事蕴含着上海这座城市“红色文化、海派文化、江南文化”的基因,同时也是“四史”学习教育的丰富资源。“鲁迅与共产党人的交往是红色上海的一抹亮色;江南文化不止小桥流水,更有侠气骨气,鲁迅先生本身就是江南文化的代表;在他的关怀下,左翼文学青年和木刻青年在上海呈现的多姿多彩的文学文艺创作成果及其后的延续,正是海派文化的精华所在。”